6月中旬,我省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推进会在兰州召开,这意味着经过前期的动员部署、摸底排查,目前该项工作已经进入到了集中整治阶段。从全国范围来看,部分地方在先期开展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的过程中,一些认识和做法引起了大家的关注和热议。为此,本报记者先后采访了兰州城市学院朱忠元教授和西北师范大学漆子扬教授,希望他们的建议能够为我省即将开展的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工作有所裨益。
清理规范刻不容缓
地名是社会基本公共信息,是国家和民族文化的重要载体。近年来,各地按照国家和省上统一部署要求,集中清理了一批不规范地名,但“刻意夸大、崇洋媚外、怪异难懂、重名同音”(以下简称“大、洋、怪、重”)等不规范地名仍然存在,割断了地名文脉,损害了民族文化,妨碍了人民群众生产生活。
今年4月,《甘肃省关于进一步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工作实施方案》发布实施。本报记者查阅《实施方案》后发现,方案明确和细化了地名“大、洋、怪、重”类型含义、表现形式、认定原则和标准、政策法律依据等内容。据了解,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主要是对居民区、大型建筑物、道路、街巷等地名中存在的“大、洋、怪、重”等不规范地名进行规范化、标准化处理;对标注不规范地名的地名标志、道路交通标志等公共标志牌进行更换;对涉及不规范地名的身份户籍、不动产登记、工商注册等证照上的地名地址信息予以变更;清理房地产广告、户外标牌标识、互联网地图、在线导航电子地图等载体上的不规范地名。
朱忠元教授是中华美学会、甘肃美学学会理事、省作协会员,专注学术的同时,也涉足大众文化研究。采访中,朱教授说,作为名称,如果不从意义上讲,大家叫顺口就行了,但是从文化上讲,一些地名出现“大、洋、怪、重”的确有损民族文化和语言的纯洁性,有损人民趣味的纯正性,对正规的文化秩序构成了冲击,作为文化现象是值得警惕的,是需要规范的。
身为古典文献学专业教授,漆子扬涉猎广泛,术业专攻之外,更身兼甘肃省政府文史馆研究员、《甘肃文史》编委等职务。当本报记者就这个话题联系采访漆教授时,他说自己对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正好有话要说、不吐不快。漆教授认为,地名承载着历史、民俗等文化气息,地名“洋化”亦或不分精华与糟粕的一味“古化”,不仅丧失了城市的个性,误解了中华文化的传承,更削弱了民众对城市的认同情感,同时损害了城市的语言生态环境,市民记不住也说不出来洋名字,从而失去了对家园的感知。语言是文化最重要的载体,地名是语言在社会生活中的具体体现,保护好地名、守住语言才能维护国家的文化安全。漆教授说他完全赞成政府部门清理不规范地名、小区名称所采取的行动。同时,他还建议应该把街头广告牌、宣传牌、铺面名称中的错别字、不规范简体字,甚至带有挑衅色彩及反人性、违背历史常识的名称等也纳入到此次清理整治范围中。
“大、洋、怪、重”产生的原因
《实施方案》中还列举我省一些实例来说明问题。比如,在“大、洋、怪、重”四大典型怪异名称中,“大”特指在含义、类型和规模方面刻意夸大,专名或通名远远超出其指代地理实体的地名。比如,未经批准,某小区命名为“宇宙城”“中央首府”“盛世中央”“龙御天下”等,以及某些不是特区的地区随意使用“特区”一词命名居民区或建筑物,让人产生歧义。另一种主要是指地名通名层级混乱、名实不符。比如,“大道”“大街”,原本只适用于红线宽度25米、长度5000米以上的主干道;“山庄”适用于依山而建,占地面积1万平方米以上,绿地率35%以上,有一定园林景观的低密度低层住宅区。而某些地方盲目求大,将10来米宽的非主干道路也称作“大道”,还把某些规模、体量较小且空间狭窄的居民区或建筑物称之为“广场”,名不副实,给公众造成误导。
在日常生活中,漆子扬教授早就注意到了地名不规范的现象,他说即使是在县城,甚至乡镇一些新修建的小区都偏爱取一个比如像华盛顿国际酒店、中央大道等等高大上、洋怪异的名字,就像土生土长、光屁股蛋的孩子起了个洋名字,不伦不类,惹人笑话。漆教授认为,这一方面反映了很多国人对中国文化的不了解;另一方面也说明开发商对自己的产品缺乏足够的自信,为了激发民众的购房欲望,不得不以华丽辞藻诱导民众购买,是名片效应的表现。
朱忠元教授从住房市场化的历史角度分析认为,楼盘小区的命名是市场化、城市化过程中的新现象,在此之前城市没有商业性质的小区楼盘,都是以单位家属院的形式出现,那个时候的“高大上”一般被称为XX大院,一般小区就叫XX家属院,属性和隶属关系十分明确。 朱忠元教授还将楼盘小区的命名问题与他所熟悉的大众文化联系起来。在他看来,楼盘、小区甚至新兴地名的命名实际上也是时代文化、时代意识的重要反映,因而可以看作一种文化现象,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部文化意识的演变史。从大院、家属院到居、园、苑、家园、庭院再到小镇、小筑、山庄等带有中国传统属性名词作为中心词的楼盘、小区的命名,基本上没有脱离中国传统建筑文化的范畴,似有对传统文化继承的成分,且反映了时代意识的变化,至少从中可以看到集体、个人、生态意识演变的痕迹。朱忠元还认为,由于楼盘小区和村庄、城镇不同,一般没有历史背景、文化背景,且在城市里鳞次栉比,命名本身是一件颇费思量的问题,所以出现了一些求异思维或刻意求异的情形。
以人为本、便民利民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我省此次清理整治不规范地名工作,将严格遵循审慎稳妥、依法实施、以人为本、便民利民、体现特色、传承文脉、标本兼治、注重实效的原则,充分征求各方意见,按照“整治存量、遏制增量”的要求,不断健全地名管理服务工作机制和完善制度规范,有效遏制产生和使用新的不规范地名。
在清理整治的工作方法上,漆教授建议,政府应通过多种渠道,如微信、微博平台加强与群众沟通、对话,普及地名文化故事,引导大众关注地名文化,引导大众积极参与地名规划,提高市民参与的积极性,使其有获得感。
朱忠元教授认为,地名的问题是带有公共性的文化问题,其中包含着大量的地域地理信息、历史信息、文化记忆和民众感情,因此对地名的治理整顿应该慎重,应该听取当地历史、地理、民俗、文化甚至语言专家的意见,尤其要注重当地群众的意见,尊重群众的感情。在朱教授的记忆中,改地名似乎是上世纪60、70年代的一股风气,一些带有时代特征的地名被安置到存在了几代人甚至几百年的地名之上,比如他的家乡有一个村庄叫枯坨,这一名称是对该村地形和缺水状态的一种形象描述,至少带有语言学、地理学的信息,当年经政府同意改名叫“红光”,然而这一美好的名称却一直没有叫起来,想必这也是有违群众习惯的必然结果。还有一个村庄叫兴旺山,很好的一个名字,结果被改成“曙光”,由于当地sh和s在方言中常常被混淆,所以群众读成“死光”,人们很不喜欢。由此可见,对于地名的改易实际上是一个文化问题,似乎不宜扩大化、行政化,文化的问题应该用文化的方式加以解决。
在如何从从根本上解决 “食洋不化”“食古不化”的命名现象问题上,两位教授都不约而同地提到首先要建立文化自信,这个文化自信包括了时代文化自信和地域文化自信。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希望楼盘、地名的命名能充分反映时代文化和地域文化特点,成为地域和时代文化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既不崇洋也不尚古,既要取义又要顺音,最好体现出当代、本土文化的活力,给历史留下具有相应时代文化印痕和美好内涵的名称。
来源:协商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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